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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文 收官章二 雪中的江湖,有人有始有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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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收官章二 雪中的江湖,有人有始有终 (第2/3页)

她第一次见到银子,碎银子,很小小的一粒,还不如她指甲盖那么大,可还是让她高兴到今天。若是在城里没有收获,就得往城外碰运气,去河里摸鱼上树掏鸟窝,记得去年年末,河水结冰,瞧见有人凿冰钓出许多肥鱼来,看上去又轻松惬意又一本万利,只需要蹲在冰面上,于是她也去试过一次,差点冻死,还是被一个好心路过的商贩救下,那次刻骨铭心的教训让孩子知道一个道理,自己的运气并不好,那就不要奢望老天爷对她有多少大方。

    一个骨瘦如柴的小黑妞,就这么撒开脚丫子在胡笳城内欢快飞奔。

    暮色中回到荒废古寺,她手里多了些菜叶和一兜从树上捕捉下来的知了,今天老天爷开眼,中午在城东给她偷摸进去了一家婚宴,她感觉现在满嘴都是那小块猪肉留下的油水滋味,只可惜她扒饭的速度已经很快了,但还是没等她吃完一整碗就给人拎着丢到门外。

    夜色中,徐凤年站在窗口,看到那个小丫头对着一锅炸知了,背对着他哼着一支小曲儿,“砍下头颅来盛酒呀,挖出心肝来红烧呀,抽筋剥皮来清蒸呀,滋味美-美的呀,但都不如炸知了的咯嘣脆呀……日子一天一天过,我在一天一天长大呀……”

    徐凤年哭笑不得,只是当他看着小姑娘小心翼翼抓起一只炸知了放入嘴中,看着她的瘦弱背影,想象着她此时大概是很满足的神情,对人对己都算不上心慈手软的他开始觉得心酸。

    人活一世,成年后不论是苦是福,那都怨不得天地父母了。

    可她才这个岁数啊。

    徐凤年叹了口气,在石碑城还是一无所获,照理说他就该立即返回北凉军,可归途中鬼使神差想起了这块小黑炭,又莫名其妙回到了胡笳城这座古寺。

    那小丫头猛然转过头,看见了窗外的徐凤年,愣了愣,接着继续腮帮一动一动,吃着美味的炸知了。

    饕餮清馋都讲究一个非时令不食,可穷人家,是不得不时令而食。若搁在高门豪阀,油炸知了也算一道虽登不上台面却也颇为俗中求雅的偏门菜肴。

    小姑娘好奇问道:“你没去石碑城?”

    徐凤年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她犹豫了一下,明明很心疼却又假装大度说道:“饿了?吃过饭没?没吃过饭,我请你吃一顿?”

    徐凤年笑着说道:“好啊。”

    小姑娘显然很希望这个家伙回答一句吃过了,但她又不好改口,只好苦兮兮朝徐凤年招招手,锅里还有七只炸知了,她往自己这边拨了四只,眼角余光瞥了眼那家伙,又拨还给他一只。

    徐凤年跟她面对面蹲着,拎起一只炸知了放入嘴中,寡淡无味不说,还有种没有调料杀味的土腥气息,但徐凤年没来由想起了自己当初跟老黄走江湖的寒碜光景,不知不觉满脸浮现笑意。

    她自豪问道:“好吃吧?”

    徐凤年点头道:“好吃。”

    她一番天人交战,拍了拍肚子,故作豪迈道:“我吃饱了,剩下的都给你吃。”

    徐凤年吃掉四只炸知了后,摇头笑道:“不用,我比你能挨饿。”

    她歪着脑袋问道:“真不吃?”

    徐凤年嗯了一声,趁着她吃炸知了的时候,环视四周,而小姑娘则借着机会打量他。

    她拍拍手,问道:“想乘凉不?”

    看徐凤年没有反对,于是她带着这个心底不讨厌也不害怕的家伙,一大一小爬树爬上屋顶,一起躺着看着星空。

    她小声问道:“你没有家吗?”

    徐凤年后脑勺枕着胳膊,笑道:“有啊,而且比你的家,要大上一些。”

    她撇撇嘴道:“喂喂喂,你别吹牛好不好,我家还小啊,这么大地儿,全都是我的呦。”

    一颗流星在天空划过。

    小姑娘赶紧闭眼许愿。

    徐凤年柔声道:“许愿啦?什么愿望?”

    小姑娘白眼道:“你爹娘没告诉过你吗,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!”

    徐凤年望着那无比绚烂的夏日星空,轻声道:“告诉你啊,其实许愿不管说不说出口,有没有跟别人说,都不灵的。”

    小姑娘赶紧呸呸呸了几声,转头一脸愤然瞪着这个乌鸦嘴的家伙。

    徐凤年歉意一笑,“那是我自己的经验之谈,也许你不一样。”

    两两沉默许久。

    她突然开口问道:“你骑过马吗?”

    徐凤年说道:“当然,很小很小就骑过马了。怎么,你想骑马?”

    她放低声音一脸神秘道:“我跟你说一个秘密哦,我爹有很多很多马,我爹有一万匹马,不,是十万匹马!”

    徐凤年笑着调侃道:“小丫头片子,知道十万匹马有多少吗?如果让马挨着马奔跑,你从高处看去,马背就像大地了。”

    她呢喃道:“这样啊。”

    徐凤年侧过身躺着,看着她说道:“你请我吃了四只炸知了,我可以答应你四个愿望,比如你可以说让我请你吃一只鸡腿,让我给你一两银子什么的,我会尽量满足你,怎么样,我是不是一个还算不错的客人?”

    小姑娘摇摇头,一本正经说道:“我娘说过要待人以诚,那炸知了是我送给你吃的,又不是卖给你的。再说了,真卖的话也卖不了一颗铜板。”

    徐凤年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。

    小丫头没有拒绝,不过也没好脸色给徐凤年,她突然叹了口气,“我小时候……”

    徐凤年忍俊不禁打断她的言语,“你现在也很小。”

    她瞪了眼,继续说道:“小时候我娘亲说过很南边的南方,每到夏天,会有一种东西叫萤火虫,飞来飞去,可漂亮了!”

    徐凤年笑道:“对啊,那边的诗人都喜欢叫它们宵烛、夜光或者景天之类的。”

    她眨巴眨巴着眼睛,闪亮闪亮的,好奇问道:“它们真的会发光吗?为什么呢?我问娘亲,她不告诉我,说让我问我爹去,可我爹……不告诉我啊。”

    徐凤年很认真回答道:“那是因为萤火虫尾巴有光囊,发出黄绿色的荧光。”

    徐凤年笑眯眯补充道:“你爹真够小气的,这也不告诉你。”

    她扬起拳头,摆出一副再说我爹坏话我就打你啊的架势。

    小姑娘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徐凤年没来由也跟着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两人继续不说话。

    徐凤年翘起二郎腿,享受这份难得的安宁。

    自凉莽开战以来,这四年中,看不完的战火硝烟,听不尽的战鼓马蹄,打不完的仗,杀不光的人。

    也许将来史书会用波澜壮观四个字来形容这场战争,但作为身处其中的当局者,没有谁能够真正喘口气。

    徐凤年一直觉得自己比徐骁差太多太多了。

    领兵打仗是这样。

    当爹,更是这样。

    徐骁这个爹,留给他一个世袭罔替的北凉王,三十万铁骑,给了他徐凤年整整二十年时间的年少轻狂,在北凉,他这个世子殿下曾经比当太子还要逍遥。

    这是所谓的积善之家必有余庆。

    而轮到他当爹了,自己的孩子又在什么地方?

    这是不是积恶之家必有余殃?

    耳畔传来轻柔的嗓音,“想家啦?”

    徐凤年感慨道:“是啊。”

    小丫头有样学样模仿徐凤年翘起二郎腿,一晃一晃,断断续续哼着一支临时新编的曲子,“萤火虫啊萤火虫,乖乖跟着我回家……”

    反正颠来倒去,就一句歌词。

    不知过了多久,听不到歌声的徐凤年发现小姑娘已经沉沉睡去了。

    怕她着凉,徐凤年脱下袍子,动作轻柔,盖在她身上。

    徐凤年看着天空,一夜到天明。

    一宿都缩在温暖袍子里的小姑娘打着哈欠醒来,看到那人盘腿而坐,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
    徐凤年转头笑问道:“小丫头片子,你要不要去我家玩,管吃穿睡哦?”

    她一脸不屑道:“不去。”

    兴许是怕这么干脆利落地拒绝别人好意有些伤人,她咧嘴笑道:“不好意思啊,我不能胡乱瞎逛的。”

    徐凤年伸手揉了揉她那小鸡窝一般乱糟糟的头发,“没关系,以后我再来找你玩。”

    “下次你来,能带鸡腿不?”

    “能。”

    “拉钩?”

    “行啊。”

    大人小孩很郑重其事地拉钩。

    徐凤年的笑脸不变,但迅速起身望向城门方向。

    小黑妞先是顺着她的视线望去,然后环视四周,顿时面无血色。

    成百上千的黑点直接在屋顶上飞掠跳跃前进,直奔她的这个小家。

    徐凤年轻声解释道:“别怕,那些人都是找我来的。我事后肯定帮你找一个安全的地方,保管隔三岔五就有鸡腿吃。”

    先前他在南朝几州境内迅猛游曳,神出鬼没,北莽哪怕有练气士盯梢,一时半会也抓不到机会调动兵马来堵截,可北庭腹地的宝瓶州就不一样了。

    看情形,不但蛛网算是倾巢出动了,还加上数支精锐铁骑疾驰而来。

    只是那小女孩却嘴唇颤抖,颤声道:“不是的,都是找我的。”

    她猛然一推徐凤年,尖声喊道:“快逃,你快逃!别管我!”

    徐凤年一脸错愕,低头看着不知为何仓皇失措的孩子,她扯住他的袖口,抬头红着眼睛哽咽道:“娘亲走了,徐叔叔走了,童贯哥哥为了我也断了一条胳膊,都是我害的……你走啊,快走啊……”

    徐凤年如遭雷击。

    小女孩松开手,手忙脚乱从屋顶另一处瓦片底下抽出一柄狭长木刀,赶紧塞给徐凤年,抬起手臂胡乱擦拭了一下泪水,挤出笑脸道:“你能跑多远就跑多远,如果,

    我是说如果,你哪一天能找到我爹,就跟他说这是我送给他的礼物,还有,我的名字是徐念凉,还有还有,我的绰号叫小地瓜。”

    她咧嘴灿烂一笑,“我爹叫徐凤年,是北凉王哦,很厉害对不对,我没骗你吧?”

    眼看着那些黑点越来越大,她推了一把握着木刀纹丝不动的那个傻瓜,怒道:“还不走?!你真的会死的!”

    徐凤年缓缓蹲下身,额头紧紧贴在她的额头上。

    那一刻,他抱着她,他不仅泪流满面,还呜咽抽泣起来。

    那些抱着必死心态进入胡笳城的蛛网谍子在附近屋顶上纷纷落定,看到这一幕,这一大拨冷血的死士,也有些目瞪口呆。

    那个让整座北莽王朝瑟瑟发抖的北凉王,那个重伤武神拓拔菩萨至今还未痊愈的人间无敌手之人,在哭?

    包围圈一层层累加,愈发厚重起来,但人多势众的蛛网死士每人都心知肚明,在这个男人面前,他们不过是用几百条人命去略微拖延时间的小卒子而已。

    名叫徐念凉的小女孩眼神坚毅,握紧手里那把短小木刀。

    徐凤年松开她,没有擦拭自己脸上的泪水,而是伸手帮她擦拭脏兮兮的脸颊。

    “对不起。”

    两人异口同声。

    小地瓜的意思是她连累他这个不坏的陌生人了。

    她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也要说一声对不起。

    不过想不通就想不通,反正看样子大小两个倒霉蛋都要死在这里啦。

    她可不想在那些北蛮子面前哭鼻子,凝视着他的脸庞,嘿嘿笑道:“没事,放心啊,我不会笑话你的,谁都怕死,你看我刚才也哭了嘛。”

    徐凤年站起身,低下头,仔细佩好那把按照凉刀形制被孩子一刀一刀雕刻出来的狭长木刀,悬在腰间。

    他柔声道:“我找到你了,小地瓜。”

    城内是蛛网死士。

    城外四周各有一支人数都在万人左右的骑军。

    旭日东升,东方霞光如潮水一线缓缓推进。

    徐凤年一只手放在小地瓜脑袋上,眺望远方,轻轻说道:“小地瓜,爹没能保护好你娘亲,但肯定会保护好你。今天,我们一起回家。”

    孩子呆呆站在徐凤年身边,然后哇一下哭出声。

    从她懂事起,这是第一次哭得如此撕心裂肺。

    哪怕跟娘亲分别离开敦煌城时,她也很懂事地没有哭出声,哪怕眼睁睁看着童贯哥哥被人砍掉手臂,她也只是捂着嘴没敢哭出声。

    她大声哭喊道:“你没有保护好娘亲,我才不要喊你爹!”

    “我想爷爷了,如果爷爷在的话,我一定让他打你。”

    “你是天底下最大的坏蛋,把木刀还我,我不送给你了!”

    “我才不要许愿快快长大去找你!”

    徐凤年眼神森寒看着那些蛛网死士,听着伤心孩子的气话,这位名动天下的北凉王,嘴唇微微颤抖,欲言又止,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一个字来。

    他一手握拳,另外一只手的手心抵在狭长木刀的粗糙刀柄上。

    这一刻,就算十个位于巅峰时期的拓拔菩萨拦路,就算全天下所有的一品高手都出现此地与他为敌,就算北莽还能有百万铁骑挡在前方。

    徐凤年都毫不畏惧!

    徐凤年依然泪流不止,但是笑意越来越多。

    小地瓜,我找到你了。

    徐凤年长呼出一口气,正要放开手脚大战一场,突然被她扯了扯袖口,他蹲下身,满眼疑惑。

    她抽了抽鼻子,抬起小手,帮他擦掉眼泪。

    徐凤年凝视着他的闺女,在他眼中黝黑黝黑却比世上所有孩子都要漂亮的小地瓜,微笑道:“你没有吹牛哦,你爹徐凤年真的是一个有一百层楼那么高的高手。”

    说完这句话后,天地异象骤起。

    胡笳城。

    除了这座寺庙。

    便是一整座胡笳城。

    一栋栋高楼撕裂飞升,一堵堵石墙被撕裂向上,一棵棵树木拔根破土上浮。

    夹杂有城内全部的兵器。

    几乎所有死物都升入天空。

    然后在这个小屋顶上,他腰佩狭长木刀,小地瓜拎着短小木刀。

    这一对父女啊。

    ————

    幽州边境的倒马关,已经不禁商贾通行。

    有个叫赵右松的孩子,满脸喜庆地一路小跑到集市上,他最近一年就喜欢跟伙伴们一起蹲在那堵小矮墙上,看着他们一支支北凉骑军从此地进进出出,他们那位私塾那位外乡教书先生原本最是严厉了,虽然年纪不大,可比以前那位洪老先生可要更有学问一些,据新先生说他来自中原江南道,先生总喜欢说那边的风土人情,说希望他们这些学生能够去家乡那边负笈游学,说不管是哪里的读书种子,都应当读万卷书,行万里路,才算不负此生。今天那位严肃的村塾先生竟然喝酒了!满身酒气,醉醺醺的,整座学堂都闻得到,今天的先生摇头晃脑,有趣极了,好几次都差点摔倒,不过最后跟他们说了一句,咱们北凉赢了,终于赢了,不但北

    莽蛮子的南朝尽在我北凉铁蹄之下,两位大悉剔接连主动归降,哈哈,连那北庭草原也要保不住了!

    赵右松今天跑得撒欢飞快,直接把那些同龄人伙伴们给撇在了远远后头。

    他一溜烟跑到那堵黄土矮墙上,蹲在一个早就等候在那里的小姑娘身边,与她窃窃私语,说着今日私塾里的大小趣事。

    那个小姑娘家里,跟他家差不多情况,虽然不是一个村子,但是两人的娘亲关系很好,经常相互走门串户,私塾很多人都笑话他们是订了娃娃亲,赵右松每次都会满脸涨红,但也不愿意否认。

    他又不傻,他本来就很喜欢她嘛,她白白胖胖的,那双眼睛还那么漂亮,水汪汪的,不喜欢才怪呢,那些笑话他最凶最起劲的,其实一样是偷偷喜欢她的,只可惜她只喜欢自己!

    安安静静听赵右松说完后,小姑娘低着头怯生生道:“我娘要嫁人了,那人刚刚上门提亲。”

    赵右松一脸惊讶,然后低声问道:“是不是你们村的那个刘标长?”

    小姑娘使劲点头。

    赵右松重重叹了口气,然后老气横秋地安慰她,“没事,刘标长虽然比你娘亲小五六岁,不过的确是英雄好汉,要不然哪能当上咱们北凉游弩手的标长!我相信他肯定会对你娘亲好的!”

    小姑娘扯了扯他的袖子,在他耳边偷偷说道:“听人说你们那位先生,喜欢你娘亲呢。”

    灯下黑的赵右龄这次是真给震惊到了,一屁股坐在地上,“不会吧?”

    小姑娘有些委屈道:“可我娘也是这么说的啊。”

    赵右松哭丧着脸,“咱们先生是很好,可我一点都不想他当我后爹啊!”

    她疑惑问道:“为啥啊,我娘亲就觉得那位姓张的先生很不错,相貌好,脾气好,还有学问,上次你娘来我家,我娘还劝你娘答应呢。”

    赵右松使劲摇头,“不行不行!我娘亲不能嫁给他的!”

    她皱了皱眉头,然后撅起嘴,有些生气道:“你是不是觉得你娘亲改嫁了,你这种读书人就会丢脸?!”

    其实她啊,是怕他看不上自己,毕竟她的娘亲就是改嫁了啊。

    她娘亲总跟自己说,赵右松那孩子啊,是天底下最金贵的读书人呢,以后肯定会有大出息的,可不能错过。

    赵右松赶紧摆手道:“不是不是,我娘亲要是真喜欢上了谁,我巴不得我娘亲开开心心,可是我知道我娘不喜欢张先生!”

    其实赵右松是说谎了。

    他其实根本不知道,自己娘亲喜欢不喜欢私塾先生,而是这个孩子的心目中,希望自己娘亲如果真愿意嫁人,就嫁给那个人好了。

    不过如果娘亲真喜欢张先生,他也就只能认命了。

    唉,愁啊。

    两个各怀心事的孩子,肩并肩坐在墙头上,一起望着倒马关城门口那边发呆。

    突然赵右松眼前一亮,直接跳下墙头,摔了个狗吃屎也浑不在意,一路狂奔而去,看得小姑娘目瞪口呆,回过神后,她才帮忙拿着他的书袋小心跑下城头。

    赵右松跑向从北往南缓缓而行的那个人,大声喊道:“徐叔叔!”

    那个人等到赵右松跑到跟前后,才笑问道:“右松,怎么这次不喊徐哥哥或是徐公子啦?”

    赵右松咧嘴一笑,眨眼道:“我娘亲教我的,你自己去问她呗?”

    那人愣了愣,一笑置之,说了句我去买肉包子你等会儿。

    在他去铺子买肉包子的时候,赵右松才猛然发现有个小黑炭,不远不近跟在徐叔叔身后,看到自己后,小黑炭朝自己狠狠瞪了眼,还扬起拳头吓唬人。

    跟赵右松青梅竹马的小姑娘来到他身边,气喘吁吁,赵右松赶紧接过书袋,对她笑脸歉意。

    赵右松突然凑过脑袋在小姑娘耳边低声说话,她有些迷糊,但最后还是一路小跑走了。

    小黑炭正是徐念凉,而赵右松嘴里的徐叔叔,便是刚刚从北莽返回幽州的徐凤年了。

    除非是徐凤年这个爹为了赶路,背着小地瓜一路长掠,否则只要是她自己走路,就要故意跟他拉开十几步距离,一副“我保证不跟丢,但我也不跟你亲近”的架势。

    所以进入这座倒马关后,就又是这般光景了,徐凤年无可奈何,硬是半点办法都没有。

    徐凤年买了四只热腾腾的大肉包,递给身边的赵右松后笑问道:“你身边那位小姑娘呢?”

    赵右松嘿嘿笑道:“可能是家里有事吧。”

    徐凤年笑着摇摇头,转身走向那个倔强至极的闺女,后者倒是没有跑开,接过肉包子后,不等徐凤年“慢点吃,小心烫着”说完,她就已经一口迅猛咬下,立即给烫得浑身打了个激灵,看得徐凤年倒抽一口冷气,没

    有废话半点,只是忍住心疼,赶紧转身不看。

    果不其然,只有等到他转身,小丫头才握住大半肉包,吐出舌头,用小手使劲扇风。

    赵右松看得嘴角直抽搐,心想这小黑炭是给饿的,还是有些缺心眼啊?

    早就习惯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徐念凉,很快就瞪大眼眸,对赵右松怒目相向,朝他再次扬起小拳头。

    徐凤年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,“不许这么无礼。”

    小女孩狠狠撇过头,歪着脑袋狠狠吹了吹肉包溢出的热气和香气,稍等片刻后,双手握住包子,一口两口三口,瞬间就给她啃完了。

    真汉子!

    赵右松翻了个白眼,我惹不起。

    徐凤年又递过去一只肉包子,然后蹲下身,帮她抹去溅在衣服上的油汁。

    赵右松看到这一幕后,有些羡慕,突然又有些心酸,转过头,悄悄抹了抹脸。

    徐念凉看到那个呆头鹅莫名其妙的举动后,翻了个更大的白眼。

    徐凤年虽然没有转头,但是明白大致缘由,对自己闺女柔声道:“小地瓜,不许这样。”

    腰间悬佩有一柄狭长木刀的小黑炭,又一次狠狠转头。

    徐凤年叹了口气,站起身。

    当他转身后,看到了那个善良温柔的女子,许清。

    她有些喘气,有些羞涩,也有些期待和欢喜。

    她没有说话,但是那双干净清澈的眼眸,仿佛在说话。

    赵右松先是朝大功臣的小姑娘眨了眨眼,然后打破沉默局面道:“徐叔叔,我娘刚刚在集市上开了家小布铺子,去看看呗?”

    徐凤年犹豫不决,转头望向小地瓜,刚要打算婉拒。

    曾经在金缕织造局亲手绣过蟒袍的小娘许清,不知为何就直接来到小地瓜身边,蹲下身一把抱起了小女孩,她站起来,然后安静望向徐凤年。

    徐凤年看到手忙脚乱却没有太过挣扎的小地瓜,感到有些好笑,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赵右松和他的青梅竹马在前头带路。

    许清柔声问道:“小姑娘,你叫什么名字呀?”

    小黑炭一般的孩子一下子就哭起来,“我叫徐念凉!”

    许清轻声道:“嗯,长得像你爹。”

    小地瓜一边抹眼泪一边摇头道:“我才不像他!我只像我娘!”

    徐凤年有些奇怪小地瓜为何对许清这般亲昵。

    大概是许清那份发自心底的独有温柔,让这个孤苦无依的孩子感到怀念吧。而这个敏感至极的孩子,对于分辨外人的善意恶意,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天赋。

    那一刻,徐凤年瞬间便红了眼,侧过头,轻轻吐出一口气。

    往南走的这一路上,徐凤年可谓是吃足了苦头。

    若是她有丁点儿聊天兴趣的时候。

    “姓徐的!你在北凉那边有几个女人?”

    “我……”

    “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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