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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文 第四章(下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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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四章(下) (第3/3页)

是起义者,留下来,也许以后有机会甄别,真的走了,也许就是盖棺定论了。我同意汪亦适留下。

    于建国说,对这个人,我也感到是个搞业务的骨干。但是有个问题不好解决。留下来安排在哪里呢,当医生吧,他不是军人。烧锅炉、修水电吧,不成体统,人们都知道汪亦适是“排雷大王”,是705医院的一块招牌,让他烧锅炉、修水电,会让别人戳我们脊梁骨的。

    丁范生说,肖副处长,你主意多,你说说看。你能把汪亦适找到合适他干的工作,我们就把他留下来,找不到合适的工作,我们还是把他推荐到地方工作,这也是对他负责。

    其实于建国和丁范生的难题更是肖卓然的难题,这个难题他已经想了好几天了。肖卓然摸到了二位首长的态度,并不坚持要把汪亦适弄走,他的心里就有底了。肖卓然说,我倒是有个主意,不知道是否可行。我们解放军的医院,面向驻军基层官兵,也面向皖西群众。这个地方落后,有很多老百姓都不知道医院是个什么机构,不少人是头一次来看病,来看病也分不清东西南北,挂号不知道怎么挂,看病不知道找什么人。我估计这种情况要持续好几年。我们可以在大门口设一个咨询处,就让汪亦适当咨询员,其实就是就医指导。这样,既解决部队基层官兵和老百姓来看病摸不着门的问题,也解决了汪亦适的工作问题。

    丁范生大喜道,很好,很好,我看可以。

    于建国也说,这是个办法,这是个很有政治意义的设想,方便伤病员,服务老百姓,还发挥了汪亦适的作用,一举两得。

    这样,汪亦适才被留在705医院。

    汪亦适从梅山老家回来之后,第一天到咨询处上班,拿不准穿什么衣服。医院的医生穿军装,锅炉工和水电工穿劳动工装,护士穿白大褂,唯有他找不到得体的衣服。解放军的军装他是不能穿了,穿原先的国军军服显然更不合适。后来他想起来了,他的皮箱里有一套西服,还是去年舒云舒在南京买的,他和肖卓然每人一套。原先放在梅山老家,这次离开梅山的时候,舒雨霏帮他打点行李,把那套西服装进皮箱,没想到很快就派上了用场。

    这天上午,咨询处首次开张。所谓咨询处,其实就是在传达室里摆一张桌子、一张凳子,桌子上放一块牌子,正楷大书三个字:咨询处。汪亦适西装革履,头发一丝不苟,皮鞋崭新锃亮,领结不偏不倚,坐在桌子后面,等待病患过来咨询,但是咨询者寥寥无几。

    汪亦适有点纳闷,心想可能是病患中识字者不多,不知道咨询处是什么玩意儿,就去跟门卫交代,但凡有看病不清楚的地方,可以先来问他。门卫说,但凡来这里看病的,都不清楚,但凡不清楚的,都来问我,但凡来问我的,我都告诉他们去问你。可是他们到传达室缩头缩脑一番,又都溜走了。

    汪亦适心想,奇怪了,我又不是怪物,难道怕我不成?

    正想着,肖卓然带着程先觉来了。肖卓然一看汪亦适这身装束,先是一笑,然后眉头就皱起来了。程先觉想忍没有忍住,扑哧一下笑出了声音。

    汪亦适感到有点伤自尊,表情僵硬地说,好笑吗?你们是不是觉得你们那身军装高人一等?

    肖卓然说,哪里话!不过你这身打扮确实有点不伦不类。你没看看,周围是个什么环境,工作是个什么性质。你这样衣冠楚楚的,像个咨询员吗?简直就是大上海的新郎官,那谁敢来找你问事呢?看稀奇还差不多!

    汪亦适说,我没有别的衣服。再说你们也没有规定咨询员穿什么衣服,难道要我穿长袍马褂?

    肖卓然说,你要是穿长袍马褂还真搞对了,保管看病的都往你这里跑。

    汪亦适说,我是不会穿长袍马褂的。

    肖卓然说,那你可以穿普通衣服,中山装也行啊。

    汪亦适说,我没有中山装。

    肖卓然说,穿西服也不是不行,但是你用不着把皮鞋擦得这么亮,更不用打领带,你打了领带,别人不来问事,只顾看你的领带去了。

    汪亦适说,荒唐,穿西服不打领带,那是什么穿法,那不是假洋鬼子吗?

    肖卓然说,打了领带擦亮皮鞋,你就成了真洋鬼子了,假洋鬼子也比真洋鬼子好。

    汪亦适被说住了,讪讪地说,那你说我穿什么?

    肖卓然说,穿西服,不打领带,不擦皮鞋,把自己搞得越邋遢越好,越邋遢就越是接近群众。

    汪亦适看着肖卓然,半天没有吭气。第二天上班,他穿了一套水电工穿的劳动粗布制服,这是他拿西服跟水电工换的。他那套西服是舒云舒当初花三十块大洋买的,而那套工装折合当时的人民币,一块洋钱都不值。后来舒云舒知道了这件事情,很是埋怨,说汪亦适你太不知轻重了,你这哪里是换西服啊,你是把我们的友情出卖了。

    汪亦适淡淡地说,我穿那身西服,肖卓然看着不舒服。

    舒云舒说,你胡扯,肖卓然比你度量大得多。你已经堕落成一个庸人了。

    没想到汪亦适听了这话,非但没生气,反而咧嘴笑了说,我不仅是庸人,还是下人呢,你看看我穿劳动工装,像不像个劳动人民?

    舒云舒说,像个猴子。你是高挑个,白净脸,举手投足都是文质彬彬的,走路连蚂蚁都踩不死。穿上这身衣服,才是不伦不类呢!

    汪亦适不以为然地说,举手投足可以改嘛,我现在走路就比以前快了。我不能老是当小资产阶级,你说是不是?

    舒云舒说,是个鬼!

    舒云舒把汪亦适说了一顿,当天下午就去找那个水电工,用一块蓝士林布料,把那套西服又换回到自己的手里。那位水电工倒是爽快,说,我压根儿就不想要他这个鬼衣裳,这叫咱老百姓咋穿出去?可是汪医生他死气白赖地要换。他是个好人,我不能不答应。你要是不换走,我还琢磨以后让老婆剪了给孩子当尿布呢。

    不管舒云舒怎么看,但是汪亦适穿上工装之后,工作效率确实大大提高了。每天过来“咨询”的人还真是不少。有盘问大夫医术的,有了解对症的,也有找人的。

    汪亦适忙得不亦乐乎。有时候遇到刨根问底的病患,七说八说,汪亦适就忘了自己的身份,干脆给病患诊断起来。诊断之后,再让病患去找某某医生,某某医生要是同汪亦适诊断得大致相同,病患就会放心地接受下一步的医治。某某医生的诊断要是同汪亦适的诊断有出入,这些病患就会缠着让汪亦适开药,有的甚至干脆要求汪亦适给他做手术。每到这个时候,汪亦适才会翻然醒悟,他不能给病患开药,更不能做手术,只得婉言相劝。下次“咨询”,尽量点到为止。

    有一次来了一个伤员,是在大别山剿匪战斗中负伤的,一颗子弹打进了肋巴骨,离心脏很近。过去一直担任主刀的秦副院长带领医疗队到独立团去了,丁范生让肖卓然亲自做手术。肖卓然心里打鼓,上了手术台又停了下来,派程先觉把汪亦适叫了过去。汪亦适做这类手术多了,查看一番后心里就有了底。但是汪亦适坚持不上手术台。肖卓然说,亦适,救人要紧啊。我都不在乎丢面子了,你还要拿一把吗?

    汪亦适说,我不是医生,怎么能做手术?如果是医生,我做出问题了,只是犯错误,可我不是医生,我做好了也是犯法的。

    丁范生在一旁说,汪亦适,我命令你做,做出问题我负责!

    汪亦适还是不肯。汪亦适说,国有国法,行有行规。我不是医生,既不能开药,更不能做手术。

    丁范生说,难道你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的伤员流血牺牲?你还有没有阶级感情?你敢违抗命令,枪毙!

    汪亦适说,枪毙就枪毙,我不能坏了规矩。肖副处长,你做吧,这个手术是有点难度,但是你行,我在一边给你当助手。

    肖卓然向汪亦适投来感激的一瞥说,好,你指导。

    汪亦适在伤员的伤处画了一个路线图,确定了切口,打了麻醉,就让肖卓然下刀。肖卓然开始手有点抖,但是汪亦适始终不动声色。汪亦适没有异常表现,肖卓然就受到了鼓励,虽然中间停顿了几下,在汪亦适的提醒下及时地调整了角度和深度,手术还是比较成功地完成了。

    从此之后,只要有难度稍大的手术,肖卓然就踊跃上马,但是汪亦适必须在场,这成了以后很长一段时间的惯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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